“对不起，素素姐，我不能认可让柏酱独自一人痛苦地自我修复她的内心伤痕。”
白发少女默念着自己的道歉，她被拥入在李柏的怀中，越陷越深。
同时越陷越深的，还有李柏。
心壁上那条因为晏素素而崩开的裂缝悄然缝合，在漆黑之中她陷入了内心的纯欲泥沼，无法自拔。以至于李柏无法听见周不疑对晏素素的细微道歉声。
“柏酱很辛苦很辛苦呢，所以我不想让柏酱这么辛苦了。”周不疑蹭着李柏的脸，附和着黑发少女的动作，“所有的事情，就由我来做好了。”
周不疑知道自己所说的代表着什么，她的承诺显得那么不切实际。
从来没有听说过让病人不配合治病的医生，至于医生还承诺病人一定会康复，那更是闻所未闻。
“就由我来‘修正’柏酱。”白发少女却从未有过戏言，她的一句句不断重复的承诺让李柏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心感。
“不疑酱是不死的吧？不疑酱是不死的吧？不疑酱是不死的吧？”李柏反复确认着她最在意的已经获知的事实。
每一句问句背后，少女的脑海中闪过和自己玩逗猫棒的橙子，闪过在炉灶前躬着腰守着砂锅的奶奶，闪过晨曦海滩上，晏素素和自己平行而立的人影……
这些都是李柏所失去的。
“是的，我是永生的。”
李柏好像对周不疑的回答还没有完全满意，她开始确认脑海中所想到的荒诞的细节：
“不疑酱被刀刺中会怎么样？被重重摔在坚硬的地板上会怎么样？被地雷炸得粉碎会怎么样？”
黑发少女的语调随着一句句问句的掷地，变得越来越激动，她急切地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。
“不会怎么样，我无论如何都死不了了。”周不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，却又马上消失不见。
白发少女不讨厌终焉。但是她在挚爱的怀中，说出了她千年都未曾说过的话：
“我曾经认为不死是一种诅咒，悠久的生命将我和我所珍视的人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。用漫画的话来说，这就是‘寿命论’。”
“在我悠长的岁月中，我有过所敬重的师长，所钦佩的主公，所交心的朋友……却唯独，没有所爱的人。”
“而柏酱是特殊的。柏酱就是我的恋人。”
“所以现在的我很庆幸自己是永生的存在，柏酱已经失去很多很多东西了，不能再失去我了。对吗？”
面对周不疑的反问，李柏的回答表现在那不断用力抱住周不疑的肢体动作上。
对于现在的李柏来说，她的存在意义全部系于怀中的少女身上。这看似惊险，但是当李柏的存疑被周不疑回复之后，便牢靠无比。
从窗帘缝隙中投射进房间的那一米阳光越来越短，太阳升起在天穹上方，时间以至正午。
“不疑酱的回答，使我现在很安心。”李柏逐渐卸去手臂上的力道，她从紧紧怀抱周不疑，变成了将双手搭在了周不疑的肩上。
长时间的接近令人窒息的拥抱使得放松下来的周不疑大口地喘着气，但是她却毫不在意李柏对自己的过分的动作。
“是吗？这样的话就太好了。”周不疑虽然嘴上这样说着，但是她悬着的心却没有完全落地。
她环视房间，简朴的家具，泛黄的白墙无不在说明着李柏那令人哀叹的出身，在聆听了黑发少女身上的悲剧之后，周不疑确实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普通的安慰对于李柏来说，恐怕只是杯水车薪。
除非……
李柏那双手顺着周不疑的肩头向手臂滑下去，她双手分别牵着周不疑衣袍的袖口。黑发少女把玩着周不疑衣袍上的线头，欲言又止。
周不疑摆摆手，她看穿了李柏的心思：“柏酱有什么想说的，说出来就好了。”
听到周不疑的肯定之后，李柏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话语：
“不疑酱，我只是突然觉得好痛啊。”李柏不知道身体的痛楚来源于何处。
她一直紧绷着紧绷着，从奶奶和橙子死后便一直紧绷着，为了否定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。少女将内心的痛楚憋在了心中。
晏素素按响门铃却只是将黑发少女带到了室外，而如今在周不疑吐露真相后，她又在对周不疑患得患失，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晏素素的祈愿。
而此刻，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。当李柏不经意间放松下来，却触动了昔日的伤疤——失去奶奶和橙子。
周不疑显得有些慌乱，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着，少女欲开口安慰，却不知道如何说起。
她确实对蜷缩在一团的李柏毫无头绪。好在李柏没有继续沉默下去：
“我只是突然好伤心。我才感觉到失去奶奶和橙子的痛苦，为什么会才感觉到呢？”
房间内回荡着黑发少女嘶哑的声音，周不疑顺着那声音缓缓低下头。她知道，唯独只有这个伤疤，需要李柏自己舔舐。
“不疑酱，我没有家了。我曾经很讨厌自己的名字，为什么对失去家庭这么得痛惜呢？”
“那是因为，柏酱没有得到父母的爱。但是，柏酱的奶奶一直爱着柏酱。”周不疑尝试着给李柏一个能接受的解释，“柏酱一直藏着血淋淋的事实。但是染血的事实不会停止发出腐朽味道。当柏酱突然揭开这封闭已久的事实，这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。”
“对柏酱而言，这冲击太大了。”
……
随着周不疑一点一滴细细掰开的解释，李柏的情绪才平和下来。那对黑眸忽闪忽闪着，似乎还有问不尽的话语。
“对不疑酱来说，家庭是什么呢？”
上一秒还在竭力解释的周不疑，下一秒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却如同卡壳了一般。
白发少女的记忆，似乎没有家庭的概念。她最久远的记忆，似乎只在那柏树下，棋盘前。
不过周不疑也知道，李柏需要一个答案，哪怕这个答案自己也不能确定。
“家庭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属性。”周不疑的解释，却没有带多少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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